普林斯頓大學歷史學家 David A. Bell 指出，AI 的即時答案雖為人類省去了檢索資料的時間、提供了便利，卻可能蠶食啟蒙運動孕育的最珍貴的遺產，即獨立思考與理性質疑的精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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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前，隨著人工智慧（AI）的快速發展與普及，無論是寫程式碼、設計海報、還是學術寫作，越來越多的人正在將 AI 納入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之中。儘管當前的許多工作，仍需同時投入 AI 與人力才能完成，但有關「AI 終會在某一天完全取代人類」的討論，可說是不絕於耳。
不過，專注研究啟蒙運動（Enlightenment）的普林斯頓大學歷史學家 David A. Bell，近期在《紐約時報》撰文，在承認 AI 為世界帶來的轉變時，也批判了 AI 可能對現代精神帶來的衝擊，Bell 直言：
AI 提供的知識看似包羅萬象，實則可能動搖啟蒙運動最珍貴的遺產，即獨立思考與理性質疑的精神。
AI 可能削弱批判性思考
Bell 指出，18 世紀的啟蒙思想家，如達朗貝爾、狄德羅，透過《百科全書》鼓勵讀者親自推敲文本。但今日 ChatGPT 等 AI 工具雖同樣能夠快速檢索並整理知識，卻把答案「預先嚼碎」後再端上桌，讓使用者在短時間內就得到了最終結論，卻剝離了使用者探索與反思的思辨過程。Bell 稱，在與 AI 互動時就可發現，AI 總是在迎合人類提示詞下的各種需求，卻缺乏對於觀點和立場的挑戰，他直言：
「它從未說過：『這是個錯誤的問題』。它從未挑戰我的道德信念或要求我為自己辯護。」
在 Bell 看來，當人類作為智性動物所擁有的獨一無二的理性思考能力被 AI 剝奪，啟蒙運動所孕育出的現代精神無疑已經被削弱。
真理、理性與「幻覺內容」
Bell 特別擔憂 AI 生成「幻覺內容」的速度與規模。他指出，AI 缺少真正的理解與道德判斷，稍不留神就會把虛構資料包裝成可信語句，用杜撰內容滿足使用者的需求。若社會過度倚賴這類輸出，科學社群辛苦建立的證據文化恐怕也將被侵蝕。Bell 指出，啟蒙運動的科學精神強調可驗證性與公開辯論，若人們對資訊真實性失去信心，「理性討論」這根梁柱也將隨之崩壞。
啟蒙時代思想家如孟德斯鳩、伏爾泰，他們善於引導讀者在矛盾中鍛鍊推理能力，但反觀商業導向的 AI 產品，多數都在強化使用者的既有偏好，簡單來講，如果使用者本身對某一觀點持有偏見，AI 不僅不能激發使用者的自我反思與批判能力，反而可能加深這種偏見，這將讓人類深深地被困在偏見的牢籠中。Bell 強調，當人類犧牲尖銳提問，只追求快速得出結果，從公民社會層面來看，人們將失去對權威與傳統的必要追問。
教育與「集體混合智慧」的出路
不過，Bell 並非否定技術，而是呼籲在政策與教學現場維護人的能動性。他提出了「集體混合智慧」概念：把 AI 的運算能力與人類的倫理判斷、經驗洞察相整合。這意味著，學校課堂應強化深度閱讀、辯論與邏輯訓練，讓學生把 AI 視為輔助，而非答案的終點。長期而言，唯有主動質疑、勇敢對話，人類才能在快速變動的技術浪潮中續寫啟蒙精神。
Bell 的歷史視角提醒，我們可能在尋求便利之中遺失求真本能。當 AI 能夠替代人力抓取如同宇宙爆炸般的資訊時，真正需要投資的，或許是與問題搏鬥的耐心。AI 能否成為延續啟蒙精神的推動力，而非站在啟蒙精神的反面，在於每位使用者願不願意保留那份自我追問的勇氣。
